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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分開兩手,掀開套兜可現五指,不用指頭時將兜帽一蓋,最是保暖靈活。

“是臣妾……突發奇想做的手套。因有一回冬日,身邊的婢女失手摔了臣妾最心愛的簪子,那時臣妾離得最近,只是雙手伸在手筒裏,搶去不及,就此失了愛物。臣妾細思之下,覺得若能把這禦寒之物分開,豈不便宜?方做出這一件東西。”她一邊答,一邊褪下一只來給皇帝看。

其實是家裏人搜羅來的新奇玩意兒,但既然沒人知道,她占個功也沒什麽。

重要的是,這樣答一來可顯得她寬容大量,婢女摔了心愛的東西,不去怪罪婢女反而反省自身的問題,才有了這奇思妙想。二來,也能讓皇上把註意力集中在她身上。

“你再做一雙來可使得?”皇帝翻來覆去看過,饒有興致地問。

她驚喜之下羞紅滿面,輕聲問:“給、給皇上做麽……”雖是問句,但也沒什麽可問的,因此她又立刻補充道,“這是臣妾的福分。”

皇帝一頓,視線轉到她身後,笑了笑:“不是給朕,朕又不喜歡你們這些軟乎乎的東西。”

“那是……”鄧良人的眼睛當即黯了下來,面色褪了紅霞。

“也罷,你手藝沒尚工局的女史好,還是著人畫了圖,讓她們做吧。”皇帝沈吟須臾,擺了擺手。

雖說手藝不如宮人是實話,但當面說來,鄧良人頗有些下不來臺的尷尬。

雲露抱著小貓兒一副哄它睡覺的模樣,剛才聽見動響就已走出內殿,如今聞皇上如是說,不由撲哧輕笑:“哪兒有皇上這樣說的,豈不是讓鄧良人難過。”

三人回頭,這才發現妙修媛就站在身後不遠,面色微微一變,知道她是個不好相與的,不說她們本就有這個心思,即便沒有,恐怕對方也不會輕松放過。給她行禮後便稍稍收斂了姿態,只作垂手低眉的規矩之態。

皇帝微微一笑:“朕不能說實話?不然你說,你是否自認手藝比女史要好?”

“皇上英明,臣妾確實不如女史……”鄧良人這會兒笑得已經有些勉強了。

“不錯,朕一向英明。”皇帝覷向雲露一笑,旁人難以察覺的時候,掠過一絲得意,雲露撇臉不看。於是他很快就收回了視線,按原計劃邁步向外走去,沒再註意三個清秀可人的小美人。

或者說,他一直註意的只有那雙造型獨特的手套。

“小路子。”

“奴才在。”小路子點頭哈腰。

“讓尚工局按妙修媛的尺寸趕工做一雙,嗯……石榴紅襯她,就按這個顏色做。”皇帝邊走邊思索囑咐。

小路子心裏記下了,眼珠轉了轉,沒一會兒“哼哧哼哧”跑回來,雙手一伸,看著倒是恭敬。“還請良人借手套一用,奴才好讓人去依樣兒畫圖紙。”

按品級服飾叫的稱呼,可見連是哪個良人都不知。

方才皇上沒走遠,隱隱還有話音傳過來,因此她們都聽了個明白。鄧良人說不準自己眼下的心情,臉也一時青一時白,交替了片刻,方想起來這事不由她做主,便咬唇將手套脫了給他。

小路子暗地撇撇嘴,嘀咕對方看著機靈,也就這麽回事兒。

東西到手後就拔腿走了。

雲露笑將她們請到外堂,按尊卑主次入座,慢條斯理地品著杯中清茶,也不開口。

經由方才的事,這三人著實直面看見了皇上對這位妙修媛的寵愛之心,不由暗暗稱奇。

就是她們日常所見的尋常男人也不一定會關註女子的貼身小件兒,皇上身為一國之君,最該威勢顯赫,氣派十足,由眾人伺候,卻偏偏能溫柔體貼地替妙修媛關註這等小事。讓人驚嘆的同時又不免羨慕嫉妒。

論容貌,她不敵錦昭容;論品德,不如淑妃娘娘;論才藝,遠遜於謝嬪、喬貴嬪等人;論身世,就連她們也比不上,怎麽就是她呢?

幾人沒修煉到家,面上不禁露出兩三分,正在這疑惑時將茶喝入了口,臉色一苦。鄧良人還嗆咳了兩聲,方問:“這茶怎麽這麽苦。”

“這是苦丁,往常不拿來待客。只才剛皇上喝過一杯,我一時忘了吩咐她們換茶,苦著妹妹了罷?”雲露關心了兩句,立刻作出讓良辰換茶的樣子。

“就不麻煩妙修媛了……”鄧良人訕訕,“仔細回味倒也覺得甜。”

那句“皇上剛喝過一杯”很快就被她們轉化理解成了“皇上喜歡喝苦丁”。既是皇上喜歡,她們怎麽能不喜歡?

一旁的姜良人多喝了兩口,皺眉等苦味退開舌尖,試探地問:“宮裏近來有傳說皇上喜好甜食,竟也會喝苦味的茶?”

關於這個傳言不知道是誰先放出來的風,後來大家仔細一推敲,覺得有些靠譜,便漸漸信以為真。但是別人終究不如這些寵妃心裏有數,或者說,皇上在喜好方面與他的性格一般,饒是得寵靠近的,也不一定全然知道。

至於雲露,純粹是連接前世今生,連記憶帶猜測,方讓她整理出一套細則來。

雲露輕笑了一下,渾不在意抿了口茶,忽而沖她招招手。

姜良人微楞,有無數個疑惑冒上來,而後確認之下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邊,傾身聆聽。過了會兒,她起身回位,表情裏有驚訝,有欣喜,還有思索一閃而過。

坐在位置上的鄧良人和張良人不由嫉妒,看對方的樣子,顯然是得了妙修媛的眼緣,從而知道了些什麽。

早知道這樣的試探不會觸怒妙修媛,剛才自己就開口了!

兩人雙雙懊惱。

******

皇帝將奏折往書案上一丟,按壓下眉心,“查出來了?”

“是,您送給錦昭容的好合結還掛在床帳子上,看似完好,但根據回報來看,有被拆開過的痕跡,之後以幾乎難以察覺的技法重新打結。”

“不愧是朕的錦昭容。”皇帝冷聲一笑,眼底陰霾擴散,“看似沖動,卻比誰都小心翼翼,連朕送的東西都不忘懷疑檢查。”

李明勝知道,皇上雖說往結心藏了避孕之物,但這事倘若意外揭露出來就罷了,錦昭容暗自疑心做小動作可是讓皇上大為不虞。畢竟被懷疑的滋味總是不好受的。

而且皇上防止後妃懷孕,本就是不希望亂上添亂。他自己曾經成為鬥爭的犧牲品,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再受一趟罪。橫豎他還年輕,等過幾年削奪了藩王的權利,再行議定不遲。

偏偏錦昭容自作聰明,或許她以為是別人膽大包天借著禦賜之物陷害她,解了一時困局,卻也將自己困在原地,難以寸進。

“不必管她。”皇帝拋下這一句,決定不再把心思放在這上面。

李明勝悄然度其神色,即刻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,心裏為錦昭容嘆了口氣。看來這孩子沒生下來之前,保不保的住就要看她自己的手段了。

皇帝沒註意到身邊人的心情,於他而言,他的保護固然重要,但是他畢竟精力有限。如果生母連護住孩子直到降生的本事都沒有,那他對這個孩子也無須報有任何期待。

他很快就轉換了思緒。

“朕看了皇叔的折子,削弱藩鎮兵權確實不是一兩句話的事,府兵制的推廣也遭受阻礙。章家的事是一個開始,朕不能讓他們亂了朝堂,也不能自己亂了規矩。”

李明勝奉上一盞熱茶,他知道這個時候皇上不是在詢問他,而是借著和他說話的機會理清思路。

“妙妙的辦法固然討巧,可惜施行起來難度太大。畢竟是廣陵王的屬地,朕一力查明一個小官員的事只會打草驚蛇,也沒有這個必要。”皇帝叩了叩案沿,皺眉思忖了片刻,忽地眼前一亮。

“對方不能脫開罪臣之名,給這邊的人按個功勞卻簡單。”

李公公笑笑,這個辦法施行起來快,但其實經不得推敲,畢竟章家人私納妾室時自己沒有功勞在身,那名女子也確實是戴罪奴籍之身。本質上前後不能混為一談。

這個道理想必皇上自己也明白,只不過,皇上混淆視聽的本事向來一流。只是上次借著除了曲公公的機會收斂了許多,好讓朝中老臣心生感慨,前來依附,如今想幹回老本行,簡直毫無難度。

作者有話要說:李公公笑笑,這個辦法施行起來快,但其實經不得推敲,畢竟章家人私納妾室時自己沒有功勞在身,那名女子也確實是戴罪奴籍之身。本質上前後不能混為一談。

不過這個道理想必皇上自己也明白,只不過,皇上胡攪蠻纏的本事向來一流。只是借著除了曲公公的機會收斂了許多,好讓朝中老臣有心依附,如今想幹回老本行,毫無難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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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58、積雪

雲露從和樂手裏接來紫銅八角手爐,微灼的熱氣自鏤刻的小三角氣孔裏冒出,她熏熱手心,便從旁捧在懷裏。肩輿在她坐穩後平穩擡起,因雪高過內侍們的鞋幫子,一腳深一腳淺,稍有些顛簸。

不過她不是懷孕的錦昭容,不在乎這個。

夾道紅墻深深,琉璃檐瓦自頭頂掠過,甬道靜謐。良辰兩袖落在腿側,隨肩輿緩步而行,一壁和主子道:“昨兒月華宮裏出事了。”

“哦?”

“原是小福子打聽來的,奴婢記的倒不很詳細。若不是主子今兒起晚了,還是在宮裏讓小福子與您說道更細致些……”她忍不住先絮叨了兩句。

往常夏秋兩季還不時出來活動的主子,一到了冬天,就跟砌了個冰屋子窩冬似的,百匹良駒也拉不出來。早起更是把自己死死埋在被子裏,每日去請安都要費她們好大的勁兒。

因此一些本該在寢殿裏說的消息,只要不是隱秘的,都擱到了前去請安的路上。

良辰一見自家主子單手支在椅臂上那心不在焉的模樣,就嘆了口氣,知道主子雖寬容她這般念叨,但實則一句也沒聽進去。她估摸著路程,沒多大一會兒就點到了正題上。

“昨夜皇上歇在月華宮,但您知道,如今錦昭容有孕是斷不能伺候的。結果在聖上沐浴之時,有心大的宮女想要……還沒如何,皇上就立刻發作了她。錦昭容為人要強,一知道當即氣得臉都白了,請了太醫來看還險些動了胎氣。”

雲露輕一聲笑,眸中含趣。

想必這會兒闔宮上下都在看她的笑話呢。

這一招確實合錦昭容的脾氣,對方雖然看上去圓滑,但卻有個太過要強的弱點。她一路走來幾乎順風順水,光芒太盛,因此頗不把人看在眼裏。饒是憐妃、淑妃,舊時在後宮裏也是廝殺奮戰,不比她一進宮就是平衡安穩的局勢,八面玲瓏就可穩坐月華宮。

一開始是利,但時間久了,弊端也會逐漸浮現。

比如難以受到挫折,比如不夠殺伐果決,不會雷霆出擊,而是自以為聰明的在私底下做小動作……

如今在她眼皮子底下,被身邊養大的白眼狼咬了一口,不知得多窩火。

就是不知道,是誰做的?

等到了鐘粹宮,雲露驚訝地發現,傳聞中氣白了臉的主角竟然也坐在廳堂裏,不過面色倒不如宮人盛傳的那樣難看,不過略有疲倦。她本可以借著腹中孩子可以免了請安,難以想象她會規規矩矩地過來,如此賣皇後面子。

只是她平日嘴厲還是得罪了不少人,就算沒有深仇大恨,也有人把握住這次機會,回擊諷刺幾句權當發洩。

“聽說錦昭容一向治宮嚴謹,臣妾掌宮不久,還想向您學習學習。沒想到竟出了這樣的事,娘娘待下寬容,那個宮女委實是不知好歹……”錢麗儀搖了搖頭。

她前後句矛盾,顯而易見是刺激人的話。不過單只看表情,倘若不知道的人,還真以為她是在幫對方叫屈。

相比較起來,汪婕妤就沒她演技高超了,表情不免有一絲幸災樂禍。

“錢姐姐多慮了,說不準,那人還是昭容娘娘體貼寬宏,專門安排來伺候皇上的呢。只是惹得皇上不喜,終究成不了美事,才讓娘娘悶悶不樂。”

話說得漂亮,往粗俗了說,就是錦昭容自己伺候不了了,用婢女去拉攏皇帝。

這種手段一向是不出眾的宮妃使用的,慣來受人鄙棄。對錦昭容這種慣來受寵的妃嬪來說,自然屈辱意味十足。

錦昭容穩穩端著一盞茶,只是細看會發現她力道捏得過重了些,指尖微微泛白。

她冷笑掃過她們二人,並不回嘴。

不管她說什麽都是沈不住氣的表現,落了下乘,白讓人看笑話。還不如讓她們自討沒趣。

兩人得不到回答,果然訕訕閉上了嘴。

其實話雖然這樣說,但是依她們來看,這事最有可能,就是與錦昭容互別苗頭的妙修媛打擊對方,特意買通宮女給她添堵來了。

雲露喝下一口清茶,茶香滿溢,胃裏和暖。

她發現皇後適然下看,嘴角有一抹難以察覺的微笑。她緩緩擱下茶盞,心道,難不成昨天的事是皇後所為?

但皇後一向走大搖大擺的路子,這種隱晦的攻心計不太像她能想出來的主意……

“錦昭容安胎不易,你們就少說兩句。”皇後不輕不重地笑斥了一句,覆把頭轉向錦昭容,溫和道,“頭三個月最要小心,本宮瞧你身邊伺候的人不省事,不若由本宮挑兩個謹慎小心的在你身邊照顧。”

錦昭容面色微微一凜,很快勾唇笑道:“何須勞煩娘娘,臣妾身邊的人伺候已久,最知臣妾的脾性,若是換了人,反倒處處不便。”

皇後微笑不語,拍手傳來一個臉圓唇豐,看似沈穩和氣,眼裏卻掠精光的老嬤嬤。

“你身邊該伺候的人還繼續伺候著,周嬤嬤是本宮娘家帶來的人,坐胎方面的經驗豐富。本是給本宮備著的,但如今本宮還用不上,你既有了為皇家誕育子嗣的天大福氣,萬不可不經心。有個老人在身邊提點為好。”

既已說了是照顧皇後的人,人又已經帶到跟前,再要反駁未免不識好歹。就是報道聖上、太後那裏,皇後身為後宮所有龍嗣的嫡母,插手照顧也是理所應當。

錦昭容雖心裏愈發提防,但仍是笑點了頭,還要道一句“謝娘娘恩典”。

身為正妻就是有這好處,凡事可以明著來,她們即便拒絕也要有暗裏特殊的手段才行。

周遭在座的妃嬪莫不一笑,有了這個周嬤嬤,錦昭容恐怕要更加提心吊膽如驚弓鳥,否則誰知道在什麽時候會被對方下黑手。若然對方遲遲不動,但凡錦昭容思慮過重,也難以安胎。

“錦昭容有孕,你們切不可惹她動怒。”皇後笑弧更深,掃過眾妃時特地在雲露臉上頓了一刻,又語重心長般的對錦昭容道,“你也萬不能做意氣之爭,皇上身邊伺候的人,還須他喜歡才好。不能因為……”

她別有用心地一頓,“如今最要緊的還是為皇家開枝散葉。”

她這番意思,簡直是在堂而皇之地告訴別人,錦昭容就是為了和雲露爭寵,才自己安排了一個宮女勾/引、籠絡皇上。

錦昭容果然氣憤交加。

她淡聲應喏,壓下唇邊冷笑,眼尾卻狠厲地一掃雲露。

雖然幕後之人可惡,但在她看來,如果不是這個妙修媛短短一年不到的時間就爬到與她比肩的位置,別人也不會因此而覺得是她自己出得昏招。

而且,焉知那個心野的宮女,是不是被對方收買教唆的呢?

請安結束,雲露走到殿外,朗朗的日光灑在珠玉般地雪地上,折射出道道雪亮的珠光。鳥雀在枯枝上跳動,發出嘰嘰喳喳地鳴叫,單純而歡悅。

“主子小心腳下。”良辰扶住她的手臂,細聲提醒。另又蹙眉疑惑,“怎麽鐘粹宮的宮人這樣不頂事,還未將積雪清掃幹凈。”

雲露提腳,見踩陷下去的鞋印,頓了頓,笑道:“大抵是娘娘管理後宮辛勞,一時疏忽罷。”

不等良辰再問,後面錦昭容嬌而圓潤地嗓音又起,“妙修媛留步。”

“這回,錦昭容又有何賜教?”雲露笑吟吟回過頭。

對方因為要聽皇後的殷殷囑咐,所以留晚了一些,出門時才在她的後面。和前幾日的對峙場景相比,對調了位置。

錦昭容眉尖微蹙看了她一會兒,走近幾步後松開扶著她的宮女,作出要和雲露密談的姿態。雲露低眉,暗光流轉,也笑揮退了良辰。

“明人面前不說暗話,本宮只是想知道,昨夜之事是不是你……”她話還未盡,對面的人也在全神貫註聽她道來,卻被化開的積雪滑了腳,一下子撲了過去。

宮門口未散盡的妃嬪皆是一聲驚呼。

就看到妙修媛喝了一聲“南枝!”,那南枝本就精神緊張地看著主子,亦沒有退開多遠,聽到喚聲,人一個激靈,立刻飛上前去救主。

雲露順勢將人往她身上一推,南枝扶著自家主子,踉蹌後退不及摔在地上,錦昭容正倒在她身上。

眾妃心裏一提,又籲了一口氣,好賴是摔在宮女身上,應當無事。

不過……

眾人松口氣之餘驚疑不定地看著前方兩人,錦昭容和妙修媛這是唱得哪一出?

要說妙修媛害人,那也不用救她。救人就救人,怎麽又不自己扶好,偏還叫喚宮女來,萬一沒趕上該如何是好?

不過想來是她不十分願意救人,但又恐怕傷了皇嗣被怪罪吧。

眾人點頭,覺得依兩人的緊張關系來看,應當是這般。

她們怎麽知道,雲露在看到積雪的時候就有所警惕,尤其是後來被錦昭容叫住,又離宮女數步遠,就提防對方使這一招。

雖然她也覺得自己多心,對方不會拿自己的孩子設陷進,但是多一個心眼總是沒錯。

不救當然不可以。要救,自己跑去墊在人身下也不是不可以。然而這樣雖救了對方,規矩上捉不到錯處。但後宮裏的人心思多疑,你倘或救了,人家說不準還覺得你是另有圖謀在做戲,猜測你這邊救命是在為下一步害命做準備。

倒不如做出自己不願救,卻又不得不救的態度,她們反而不會懷疑。

至於南枝會聽聲向前,這是每個忠心的婢女都會有的狀態。主子懷孕,她自然會一刻不落地關註,生恐沒有照料周全。南枝是皇上恩準,特許錦昭容帶進宮的宮女,想也知道是從小一起長大的,忠心自不用說。

只是她很好奇,萬一自己不救,南枝也來不及救,錦昭容真要舍了好容易懷上的龍胎,把自己拉下馬?

對方一貫謹慎,著實不像是她會做出的事。

要說有人陷害,那對方又算得太過精準了些。

“這是怎麽了?”皇帝的聲音如日曬後化開的積雪,冷冽中帶著一絲懶洋洋的意味。

他逆著日光走過來,豐神如玉,清俊都雅,猶如救世之人,直看得宮妃小鹿亂撞,紅了臉。

可惜他見此眉宇間掠過一抹膩煩,旋即把目光轉到雲露她們身上。錦昭容一見他來,如春山的細眉微皺,捂著小腹,被南枝扶起時的姿態顯得稍有些狼狽。眼裏水光盈盈,並不落淚。

他輕嘆一聲,上前輕拂開她衣袖上沾得落葉,口吻十分溫柔。

“早知你如此莽撞,朕就免了你請安,讓你在月華宮待到龍子降生為止了。”——

☆、59、供詞

這話聽起來很是關懷,且一向就有舊例,不止免了請安,還能免了其餘心懷不軌之人借著探望的理由謀害皇嗣。

但錦昭容不知怎麽,聽罷全身一凜,好像從裏頭聽出一絲軟禁的意味。

她旋即又否認,她不像憐妃、皇後那樣勢力大到讓皇上痛恨,即便犯點小錯,也不可能會被軟禁。更何況她一直很小心,不曾犯過錯。

就在她細想的空當,對面的雲露已經跪在了地上,她粉潤如花瓣地唇兒抿起,薄如緊繃地弦,眼裏倔強的意味甚濃,卻又低下視線不看。她素衣佩環,跪在雪白的地上宛如一片青羽,卻又因那脾氣燃起了火焰。

清麗而嫵艷。

“都是因臣妾之故,才害得錦昭容摔倒,請皇上恕罪。”

皇帝端詳她片刻,眉梢輕挑著笑起來,“你鬧什麽。”

他讓幾個小宮女兒一同扶穩了錦昭容,徑自去將雲露扶起,著良辰拍去膝上的雪花兒,捏了捏她的手以作安撫。

“就是朕一向愛開玩笑,也不會在這個關頭胡說。跟著朕這麽久,半點也沒學會朕的風趣幽默。”

他的話前半句聽起來像斥責,卻有幾分叮囑關懷的意思在裏頭。讓那邊一眾看戲的妃嬪眉頭一跳,暗裏思忖,看來皇上不想發作妙修媛。

再聽後半句,親昵的意味表露無遺,讓人嫉妒。

錦昭容猶自咬了牙,猜不出皇上這回是什麽意思,妙修媛自行認罪,於皇上而言不過是個玩笑?

但她乖覺,從剛才皇帝對自己說得話裏感覺到了警告的意味,此刻悶不吭聲,只作受害者之態。

卻聽皇帝那邊廂還沒完,又道:“雪化在衣裙裏,膝蓋受寒又要喊不舒服,朕可不會慣著你。”

雲露低著腦袋,小聲得意“哼”了一下,又忍不住攥了下他衣袖,像是唯恐他發現自己的小心思,另生惱怒。

旁人離得遠,倒是沒發現她私底下的小動作。

只是仍然無語,就跪了這麽一下,怎麽就扯到膝蓋受寒了,還說不慣著!

“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?”

皇帝那邊漫不經心地訓誡完鬧脾氣的小貓兒,回過頭就問那群三三兩兩散開站著的宮妃。

“皇上,是妙修媛想要……”汪婕妤眼角眉梢流竄著幸災樂禍之意,想要“揭發”雲露的惡狀。

依她來看,兩個都不是什麽好東西,狗咬狗最好不過。

錢麗儀立刻扯住了她,生怕她口快胡亂汙蔑。

就皇上方才這一通舉動做下來,顯然更護著妙修媛,她暗自心驚,錦昭容腹中懷有龍胎,前回只是寵愛比不過就罷了,到底不能侍寢。如今出了事,皇上竟也沒有偏著她的意思,連動怒也無,著實耐人尋味。

她含笑道:“啟稟皇上,方才錦昭容想尋妙修媛說話,走路時不小心摔了一跤,幸而她的宮女忠心護主,及時救人,方沒有出事。”

這番話斷章取義,聽起來倒也公正。先說是意外,撇開了雲露的嫌疑,繼而又誇讚了錦昭容的宮女,顯然是不想得罪錦昭容。

“哦?”皇帝詢問的眼神掃過其她人。

喬貴嬪等一眾有所猜度的妃嬪,亦以錢麗儀為首,笑著道是。

“繁英。”

汪婕妤一怔,行禮疑惑:“臣妾在。”

繁英是她的名字。

“你適才想說什麽?”

“臣妾、臣妾剛剛是想說……妙修媛想……”汪婕妤原是想指正雲露,因被眾人的異口同聲攪得有些糊塗,說話不免遲疑。

恰在這時,淑妃從不遠處繞回,她步下肩輿給皇帝行禮請安,方含笑道:“妙修媛的對錯不論,臣妾以為,應先懲罰掃除積雪的宮人以儆效尤。皇上覺得如何?”

她原是已經回宮了,聽到消息當即折返回來。

皇帝看著她溫柔婉約的姿態,很給面子的笑道:“阿鈺說得有理。”

在外面審問懲治到底不便,一眾人便又回到了皇後宮裏。只在進殿之前,皇帝淡淡道:“汪婕妤欲行攀咬之舉,就在鐘粹宮門前罰跪醒醒腦子罷。”

淑妃眉頭一皺,有些無奈,她沒想到自己打斷了汪婕妤的話,皇上竟還是捉住三兩個字,扣下個什麽攀咬罪,既是“欲行”,沒說出口的東西怎麽算?

眾人想起皇上方才對妙修媛的一番噓寒問暖,不禁又低了低眉。

這回皇上又不擔心人膝蓋受寒了,不知是妙修媛太受寵,還是汪婕妤太不受寵。

汪婕妤倒是想開口喊冤,淑妃含笑看來,她便噤了聲,咬牙跪到宮門外。

其實皇帝是不喜歡人忤逆於他,他這回想護雲露,有人卻非要上趕著把雲露拉下水,他自然不悅。

倘或剛剛汪婕妤改了口,說不得他氣一順就放過了她,因他知道對方向來粗枝大葉,不懂思考。

偏偏淑妃打斷了這個機會。

淑妃也是意外失策,她沒有聽到前半段的事,一聽汪婕妤開口就知道不好,立刻打斷了。卻誰知反而把汪婕妤的糾正機會弄沒了。

倘若讓汪婕妤知道,真是慪也要慪死了。

主殿內,已有一個小太監跪在下方,皇後將皇帝迎到主座,擰眉道:“臣妾一聽消息就立刻讓人叫來了今日值班掃雪的宮人,只待皇上來審。”

又溫和笑對錦昭容道:“請了太醫在側殿為你把脈,雖瞧著無事,到底要小心別傷著裏頭。”

“且扶著你們主子去。”

錦昭容自己知道有無事,南枝骨肉微豐,墊在下面又及時托了自己一把,連震蕩的感覺都很小。她倒是想留下來聽審,因此轉去看皇帝。

皇帝沒看她,只和皇後笑道:“幸好有皇後為朕分憂解勞。”

錦昭容知其意,攥緊帕子,謝過皇後的恩典後下去了。

皇後略略舒眉,遞上一盞熱茶,輕聲道:“這是臣妾分內之事。”

兩人你來我往幾回,方開始審問。小太監先是說自己偷懶,結果聽到要被嚴懲,猶豫了一下,那模樣讓皇後看在眼裏。

如果是她宮裏的內侍之過,那就是她禦下不嚴,但是如果和別人有牽扯……

而後皇後再三審問,他仍是一口咬死是偷懶之過,直到與他同屋的太監揭發他收受了賄賂,是有意為之,他狡辯了幾句方默然承認。

眾妃好生一驚,目光在雲露身上走了一圈。

要知道,雖然是皇後宮裏的人,但如果是皇後所為,那只須吩咐而非收買即可。當然,也有可能是障眼法。

“那是誰收買了你?”皇帝剛剛一直在旁邊閑聽皇後審問,如今忽而輕笑發問。

小太監一副豁出去的模樣,答道:“是妙修媛宮裏的良辰姑娘給了奴才三十兩銀子,說是讓奴才在值班那天偷懶不幹活兒就成了。奴才想著只是偷個懶,罰也罰不重,為了銀子就應了。誰知道竟是要陷害錦昭容,都怪奴才輕信了妙修媛。”

他話裏很有幾分埋怨,一看就是慣常偷奸耍滑之人。

臨了那句更是無恥,好像在說他相信了別人,是別人背叛了他,他為了銀子偷懶的行為毫無問題。

後妃們一時目瞪口呆,不敢相信竟有這樣的奴才。

是不是妙修媛做的不說,就算是她做的,這個奴才是什麽身份?哪兒有資格說這等話。

“皇後養出的好奴才。”皇帝眼裏燃了一把幽冷的火,淡笑道。

皇後才剛還對錦昭容淳淳教導,說她教導出的宮人不守規矩,如今立刻就讓自己宮裏的人下了臉,面上當即一陣火辣辣的難堪。

她氣急,既是拿到供詞,便立刻就要將這奴才拖出去杖斃,抹殺掉這個讓她丟面子的存在。當然,還有沒有其他私心暫且不論。

皇帝倒沒開口,結果這小太監還不依不饒,又添了幾把柴,把過錯都推到雲露身上,自己是無辜受累的,還道皇後賞罰不分明,什麽都敢說。

即便事實真是如此,這些話也不該由他一個奴才來說。

饒是皇帝一貫冷靜,此刻也動了真怒。

只有自聽他汙蔑自己起就閉口不言的雲露,此刻輕笑問:“你一心求死?”

小太監本是被人往外拖,正在掙紮,一怔之下停了手。

皇帝心緒轉動間,森冷一笑:“李明勝,這奴才嘴巴不幹凈,給他漱漱口。”

後妃猶自怔然疑惑,李明勝熟知皇帝的心意,囑咐小內侍去外邊空地裏鏟了一小桶雪,當著滿殿的後妃,就給他塞進嘴巴裏去。

小太監大驚失色,他原不過假意掙紮,此刻才真正想脫開那力道。

但是他又怎麽掙得過按住他的大力宮人?

雪是寒極而灼,沒過一會兒,他口舌、喉嚨、五臟皆寒冷道極致,開始灼燒起來,由內而生的痛楚,即便他痛捶外身,也無法解決。但這痛又不能讓他昏過去,他被凍得瑟瑟發抖,終於乖乖趴伏在那裏。

後妃穿著厚實的冬衣襖子,手裏窩了火爐,此刻見他情狀,莫不是顫了一下,好像是自己被灌這滿桶雪。

“說罷,是誰指使的?”皇帝喝著暖茶,舒適些許,輕快發問。

“是錢麗儀。”小太監驚懼地看著旁邊還未盡的雪,噗出幾口嘴裏殘餘的,一頭磕到底。

錢麗儀驚跪在地上,當即喊冤:“皇上,這個奴才顛來倒去,說得話不可信。”

“你說不可信……”皇帝笑,“但是朕覺得可信,你說怎麽辦?”

“皇上――”錢麗儀素來心思細密,此刻方寸大亂,全然猜不透皇帝的心思。

怎麽小太監指認妙修媛的時候皇上不信,楞是審到他改口,如今他一指正自己,皇上就信了?

“錢麗儀莫急。”雲露婉婉一笑,啟唇道,“臣妾是有證據證明此事非臣妾所為,因而皇上不怪罪,若是錢麗儀也有證據,想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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